契约的形式是什么（重塑新时代契约精神）

相比于往年，今年的“3·15”晚会更多地关注、曝光了网络经济、数字经济等新经济业态的失信乱象，这些失信行为包括：女主播直播背后的秘密、翡翠直播的江湖骗局、网络水军刷屏、水军操纵口碑、免费WiFi非法收集用户隐私、众多软件下载平台的陷阱等。这些反商业信用、反契约精神、反商业伦理的商业行为可谓触目惊心，舆论哗然，与新时代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契约精神格格不入，引发人们更多的反思。

契约——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是指 “证明买卖、抵押、租赁等关系的文书”。这更多是从法律层面作了强调，是传统意义上的理解。从市场经济学角度来理解，其实契约内涵更丰富。经济学上的契约不仅包括具有法律效力的契约, 还包括一些默认契约, 而且是将所有市场交易都看作是一种契约关系, 并将此作为经济分析、商业文明、价值伦理判断的基本要素和基本准则之一。在经济学看来，契约形式是多样的，有精神契约和文字合同契约，对象也是多样的，有生意伙伴、亲朋好友、家人亲情、社会公德、国家外交、全球合作以及对自己的承诺。

市场经济就是契约经济。商业建立在契约基础上, 没有契约，无法进行商业交易。不断丰富发展的商业活动又反过来催生了不同时代的契约精神、商业道德。古代农业社会有着纯朴自然、农耕文明的契约精神，近代机械工业时代催生了家庭作坊式转向工业技术创新、崇尚精益求精的契约精神，现代电气化时代催生了注重技术革命、规模化大生产、低成本竞争的契约精神，当代知识经济时代催生了保护知识产权、注重生态环保、绿色低碳生产的契约精神。

今天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了新时代，我们要建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催生一大批伟大的企业,催生伟大的企业家和企业家精神，催生大批高素质专业化的大国工匠大匠、创业者创新者，就必须遵守契约,信守契约精神，这是最基本的商业精神、商业伦理。

中华民族历来推崇契约精神，推崇“儒商” 文化，有深刻的世界影响力。儒商是儒士和商人的结合，是儒家经济伦理文化和商业经营实践契合的产物。道德、智慧、成就（财富）三合一，缺一不可。其特点是做人第一，经商第二。“人无信而不立”“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君子生财，取之有道”等等，无不说明守信用、重契约是何等重要，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基本。

孔子七十二贤之一、被称为中华儒商之祖的人叫端木赐，复姓端木，字子贡，官至鲁、卫两国之相，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政治家、外交家，也是富甲天下的商人。孔子曾称其为“瑚琏之器”（指能成大事的人）。他不但仕途通达，位居高官，而且善于经商之道，经商于曹、鲁两国之间，富可敌国，孔子弟子三千，端木赐是首富。他在经商过程中始终坚持诚信原则，而且把财富作为他实现理想抱负的工具。他在得知老师孔子去世后，从南方赶回来，把南方的楷树移栽到老师陵墓边，并在孔子陵墓旁搭了个茅棚，守孝三年，三年后又加了三年，一共为老师守陵六年。端木赐成为中国民间信奉的财神，遗留下来的诚信经商、信守契约的风气，被称为“端木遗风”。

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儒商精神，讲究信奉儒家，修升素养，事业有成，内儒外商，重契约讲信用，把信誉看作比生命还重要。以儒商文化为代表的经商之道，是中华传统文化中的光芒，至今仍是我们崇尚企业家精神的文化根基，生生不息，在全世界都闪耀着光芒，成为经商法则之一。

相对于传统契约精神，新时代契约精神有什么不同？我们需要什么样的新时代契约精神？

作为四大文明古国中惟一文明没有中断的国家，今天我们更加要注重根植于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古为今用，与时俱进，批判性继承，创造性转化，将其发扬光大，形成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契约精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契约精神，肯定是有别于西方资本主义契约精神的。西方商业文明注重功利性，是资本至上的商业伦理，资本主义契约精神，强调合理地、系统地追求利润，再以合理的态度处置它们的道德态度。

20世纪伟大的社会学大师、德国社会行动理论创始人马克斯·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一书中指出：积累资本加克制消费*，即通过积累资本取得了经济力量，通过禁欲行为取得了道德力量。为上帝努力赚钱和把所有的钱分给穷人，是上天堂的条件。“追求财富是对上帝虔诚的表现”，“不获利的研究”是“浪费光阴和自我放纵”、追求“绝对理性”等，西方这些契约精神有着明显的工具导向性和功利导向性。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 开启了实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新征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现代化，是中国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共同富裕，不是少数人的富裕，是全民的富裕，是全地域的富裕，是全领域的富裕。国家富强、人民幸福、民族兴旺，是党和人民孜孜不倦追求的“中国梦”。但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国情，决定了我国各地区、各领域发展不平衡不充分，决定了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人民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在升级，对于生老病死、衣食住行这些民生工程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企业的产品、技术、服务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这些高层次的需求，有些地方、有些领域、有些群体可以满足，有些地方、有些领域、有些群体又不能满足，这就是发展不平衡不充分。优质教育资源、优质医疗资源不均衡，会导致“校闹”“医闹”事件发生，家校关系、师生关系、医患关系紧张，突发性群体事件；生活水平提高了，人民的法治意识、维权意识、契约意识就增强了，这就是专业打假人士出现、银行丢失储户存款而败诉、执法部门“钓鱼式”执法被举报、企业生产造成环境污染被处罚、旅游时导游辱骂游客被投诉激增等现象出现的重要原因。

解决这个社会主要矛盾，需要提倡公正平等、互惠共赢、理性包容的契约精神。传统的契约精神，人们更关注的是需求侧、消费方的利益诉求，强调单方满足，竞争结果往往是单方获利，甚至是零和、通吃。因为不惜挤压、牺牲供应侧、生产方的利益，供应侧的利润比刀片还薄，为了能够满足需求侧的需求、利益，生产方不惜以次充好、偷工减料，违背契约，舍弃信用，大打价格战，不正当竞争，行业秩序乱象百出。

新时代的契约精神，追求的不是形式上的契约公正平等，而是实质上的契约公正平等；不是强势缔约方单边有利的契约, 而是各方当事人的双边（多边）互利互惠的契约；不是当事人处于非理性状态 （被欺诈被胁迫）下的契约，而是各方当事人在理性状态（信息对称、理性权衡）下的契约。否则, 无以打造公平公正、多赢共享、包容普惠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生态环境。因此，当企业尤其是垄断企业为自己的单边利益而不是为了缔约方的双边、多边利益而精心设计的格式合同异化为“霸王条款” 时，合作方只能“签字”、“画押”、摁手印，这种契约行为, 是有悖新时代合作共赢、共同致富的契约精神的，是过时的。

*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我们开展一切工作的指导思想，是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就新时代坚持和发展什么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怎样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什么样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建设什么样的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怎样建设长期执政的马克思主义政党等重大时代课题，提出一系列原创性的治国理政新理念新思想新战略。

党领导一切，党管一切。新时代契约经济，要听党的话，跟党走。企业家、经营管理者认真学习*经济思想，与时俱进，推动思想创新、理念创新、管理创新、技术创新、商业模式创新。商业文明的缔造、商业伦理和企业文化的建设，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方法论，用科学的理论、思想作指导，建立各方契约关系，这是时代的要求、实践的要求，是党和人民的要求，是先进的、科学的、进步的、有时代性的契约精神。

新时代契约精神和契约经济必须发挥行业自律的作用——市场经济下，充分竞争，什么产品赚钱，资本就蜂拥而上，资本是追求利润最大化的，往往导致行业秩序混乱畸形发展。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行业协会作为社会中介组织和自律性行业管理组织，是规范行业管理的重要力量，在行业内发挥服务、自律、协调、监督的作用，担负着实施行业自律的重要职责。

一方面，行业协会要发挥自律作用，提高行业协会公信力，引导、规范行业秩序，健全行业自律管理机制，监督企业合规、合约经营，防止行业不正当竞争，不守契约；另一方面，行业协会自身加强自律，不能对成员企业附加强制性要求，以行业自律的名义组织行业内企业达成停产、固定价格、划分区域等协议，这会破坏全行业契约精神，导致全行业失信失德，行业公信力丧失。近年来，针对演艺界违背契约精神的劣迹艺人偷税*、失德失信等行业乱象，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了《演出行业演艺人员从业自律管理办法》《中国演出行业协会收费自律承诺书》《构建清朗网络文化生态自律公约》等行业自律规章制度，值得肯定。

新时代契约精神，必须道德和法治共同呵护，德治和法治相结合——弘扬契约精神, 道德是关键，是前提。国家治理现代化，要坚持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相结合。同理，企业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也要德治和法治相结合。古往今来，德治是中国人民修身齐家治国的重要方面。

古籍《清稗类钞·敬信类》中有这样一个“借条在心中”的故事。清代时吴县有个叫蔡璘的人，做生意时向一位朋友借了一千两黄金，没打借条。后来，他朋友去世了，他主动把一千两黄金还给他朋友的儿子。他朋友儿子很惊愕，坚决不收，说父亲生前没有说过这回事，也没有留下借条。蔡嶙说：“券在心，不在纸。而翁知我，故不语郞君。”意思是说：借条就在我心里，不在纸上。心中的契约才是根本，你父亲知道我是个讲信用守契约的人，才没有告诉你。他如此相信我，我又岂能失信呢?最后还是执意把黄金还给了朋友儿子。

这个故事说明在经济活动中，契约不光是有形的协议、合同，更是一种信用，这种信任信用包括显性或隐性承诺的倾向，显性承诺可能是书面或口头承诺；隐性承诺是指交易者仅通过出现在特定地点、时间而做出的承诺。信任和信用是契约关系维系的前提，契约最重要的是信任和信用，缔约者要自觉地、言行一致地遵守，成为自觉习惯、职业道德、商业准则、核心价值观之一。

经济学家巴特勒提出的九项信任条件是：可得性（若交易方需要，随时可以到场）、一贯性（行事和决策方式前后保持一致，不会使他人因始料未及而担忧）、慎重 （保守秘密）、公平（平等地对待他人）、信念（诚实坦率）、忠诚（不伤害他人的隐性诺言；善行）、开放性（自由地共享观点和信息）、信守诺言（言而有信）和接受能力（接纳他人意见）。这九项信任条件，几乎都是德治方面的约束、检视，因此协约关系一经确立，就要有德治意识、契约意识。严守契约、践行契约是契约精神的灵魂，是社会信用体系的基石，是实践契约精神的底线要求。缔约方诚信履约，反对违约失信，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体现契约公平正义的合同倘若得不到认真履行，就会沦为一张废纸，成为笑谈。

市场有眼睛, 法律有牙齿。并不是人人都是智者贤人，光有德治还不够，契约精神的守护，需要法治作后盾，惩恶扬善，匡扶正义。为此中央印发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融入法治建设立法修法规划》重申:“以保护产权、维护契约、统一市场、平等交换、公平竞争等为基本导向, 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法律制度。”当前，新经济业态层出不穷，针对互联网经济、新经济业态发展中的一些问题，我国法律法规仍有空白，滞后于实践的需要，迫切需要进一步健全法制建设，依法治国、依法治企。

正如本文开头所述，今年“3·15”晚会，为什么更多地曝光网络经济乱象，是因为在现实中，很多人都有这样的网购经验：一看信誉，二看销量，三看好评。可这样的经验之谈真的可靠吗?在网络交易平台上，出现大量“刷单军团”,经过他们的“点击”，虚拟出来的高销量和“好评”，吸引了很多顾客。这些，都是部分企业、经营者打擦边球、钻法律空子，契约精神淡薄，合规意识淡化。久而久之，会导致诚信经营、照章纳税者认为自己吃亏了，劣币驱逐良币，行业生态恶化。

出现这种情况，一个重要原因是违法者违法成本太低，法制不健全，执法不严，有力、有效的监督、监察仍有很多的路要走。因此，对于契约经济，还要进一步完善监督体系，建立立体化、全方位、全民监督体系，包括：法律监督、纪律监督、监察监督、社会监督、舆论监督、行业监督一体化建设。日新月异的互联网经济，呼唤我们必须重建基于契约精神的互联网 契约经济，这除了靠商家的商业道德自觉,更离不开行业监管、法律监督与制度保障。我国出台的《网络交易管理办法》可谓正当其时。只有通过法律、行业监管以及自律准则一步步地建立与完善,我们才可能拥有一个干净、透明、公正、诚信的网络经济生态环境。

今天我们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百年大变局，实现第二个百年目标的号角已经吹响，我们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接近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目标。伟大的时代需要伟大的精神，构建新时代契约精神，推进共同富裕，实现高质量发展，是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实践需要，是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软实力的需要，只要我们共同努力，一定会做得更好。

文/ 周国华 周建梅（作者单位分别系江西科技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西科技师范大学旅游学院）

本文刊载于《中外企业文化》2022年0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