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黑色的鸟儿,扇动着翅膀,拖着长长的尾巴,缓缓停在十几米远的地方。记者问,那是喜鹊吗?老高淡定地回答说是。正当记者准备拍摄时,那只喜鹊却和同伴“呼扇呼扇”地飞走了……
记者和老高所在的地方,是库布齐沙漠腹地30公里深处的一片完成初步绿化的沙地。生长着人工种植的甘草、沙柳和一些不知名的沙地野生低矮植物,远处是一排高大的杨树,再往远处眺望,地平线处,就是连绵起伏的沙丘了。一片刚绿化还不足两年的沙漠,居然吸引了喜鹊的光临,老高说,不止有喜鹊,他干活时还经常看到兔子、黄羊、狐狸等野生动物。
库布齐沙漠生态的改善令人惊叹,而更令人惊叹的是像高毛虎这样同沙漠战斗不止、一干就是几十年的库布齐治沙人!
人进沙退还是沙进人退
打开卫星地图,在黄河的“几”字弯顶部那一“横”的下边,几乎和黄河走向完全一致,库布齐沙漠像一条巨大的黄色丝带自西向东横亘在大地上。它东西长200多公里,南北宽40到70公里不等,总面积接近1.4万平方公里,比天津市全域面积还要大一些,是我国的第七大沙漠。
库布齐沙漠位于著名的河套地区,这里本是土壤肥沃、水草丰美的所在,由于历史上长期的气候变迁和近代以来的严重破坏,库布齐沙漠逐年扩大,侵蚀着人们的生存空间。
沙漠本身不足为奇,但库布齐沙漠独特的位置却让人不得不重视。它处在著名的兴安岭-阴山-贺兰山200毫米等降水量线以内,东西北三个方向非常近的距离内,有乌海、巴彦淖尔、包头和鄂尔多斯等重要城市,沙漠距内蒙古自治区首府呼和浩特仅300公里,距首都北京仅800公里!甚至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华北地区沙尘暴的重要风沙源。
库布齐沙漠堪称祖国内陆腹地上的一块伤疤。
库布齐沙漠主体在鄂尔多斯市杭锦旗和达拉特旗境内。今年59岁的高毛虎是土生土长的杭锦旗独贵塔拉镇人,他现在还记得小时候沙漠不断侵蚀的景象。
那时候,一夜风沙过后,沙子把房门堵住了,需要父亲从窗户跳出去把沙子清理掉,一家人才能正常出门。他还记得,那时候沙漠不断扩张,村子没法住了,地没法种了,就只能往北迁移;但是沙漠继续扩张,新建的村子又没法待了,只能继续搬家,最后都快退到了黄河岸边。
这就是沙进人退,原因有自然气候原因,也有人为原因,“那时候人们都砍树当柴烧,把树都砍没了,沙漠就挡不住了,土地的沙化就越来越严重”。
与治沙的不解之缘
高毛虎说,那个时候从政府到群众,也都在搞治沙,但是力量和资源都不足,水跟不上,养护也跟不上,经常是种一百棵树活个两三棵,搞了几十年,最后做的都是无用功。
转机在上世纪90年代末开始出现。
1998年,当地在亿利等企业的支持下,修建了一条从独贵塔拉镇到杭锦旗城区、笔直穿过库布齐沙漠的穿沙道路。为了修路,当地进行了广泛的群众动员,大家齐上阵,种树、护沙、修路……高毛虎和爱人全程参与了修路,不仅为家乡出了一份力,同时也挣到了一笔工资补贴家用。
此后,亿利集团深入参与当地的沙漠治理,同地方政府和农牧民开展了多种形式的合作,高毛虎也借此机会,和治沙结下了不解之缘,一干就是二十多年。其基本模式是,企业和农牧民签订沙漠土地使用协议,每年给予一定的补偿,然后企业把沙漠按一定的大小分标段外包给高毛虎这样的承包人,由承包人负责沙地的绿化,包括固沙、种树、改良土质等工作。沙漠改造好之后,再承包给种植户种植玉米、土豆、西瓜、水稻等作物,企业从中赚取收益。
在这个模式中,企业在初期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是不可或缺的要素,但像高毛虎这样的治沙人也扮演着同样关键的角色,他们的治沙技术和对家乡的责任感,关系到治沙的成败。记者获悉,目前在库布齐治沙人中,有200多支队伍,高毛虎和他的队伍是其中参与治沙最长久、成绩最突出的一支。
时代进步了 治沙不再那么苦
在长期的治沙生涯中,高毛虎摸索出了很多先进的方法,大大提高了治沙效率。以种树为例,以前的传统方法完全靠人工,需要先挖好树坑,再放入树苗、填土浇水等,后来在企业技术人员的帮助下,高毛虎摸索出了“水气植树法”,即先用一种特殊的管子扎入一米多深的沙中,将水射入沙中,这样就可以轻易地将树苗种下,同时也节省了水。高毛虎表示,用传统方法一个人一天最多种200穴树,用水气法能轻松地种到1000多穴。
此外,在企业的支持下,沙漠里打了井,通了电,可以充分利用库布齐沙漠的地下水,给种树治沙提供了很多方便。
技术的进步,时代的发展,产业链的完善,让老高感受到了治沙“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们现在去沙漠深处干活,可以开着大马力皮卡,不怕沙地和恶劣天气。“几十年前,大家去沙漠里种树,吃干粮时风刮的嘴张不开,有时候半夜风把帐篷刮倒了,需要重新支好,现在各方面是好太多了”,高毛虎说。
尽管如此,高毛虎和工友们,仍要为治沙付出大量的劳动。每年春季一个半月的集中种树季,是人向沙漠进攻的关键节点。高毛虎每年都要承包下几千亩的沙漠,最多时组织100多名工友集中劳动。但为了这一个半月的集中治沙期,高毛虎却要提前几个月,甚至从上年底就开始忙活,从选树种树苗,到购置设备,都要精心准备。
具体来说,每一块“全新”沙漠的治理,先在周边种上杨树或松树作为骨架,以阻挡流沙的前进,再在中间种植甘草、沙柳等一些适宜沙漠生长的植物,尤其是甘草,不仅可以作为药材,还能起到固氮、改良土质的作用。甘草种植三年以后,就基本上固沙成功,下一步就可以种土豆、玉米等经济作物了。
除了治理新沙地,高毛虎目前还担负着库布齐绿化的常规养护任务,他每年要养护一万七千多棵松树、6000多棵杨树和6000多亩甘草。养护的主要内容就是浇水,这些树和草一年要浇五遍水,每一遍需要十几个人集中劳动20多天。记者到访时,正值浇水完毕,高毛虎和一位同乡,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一皮卡的水带和喷灌架收集起来运回家中。“这一年下来,基本没有几天闲时候”,老高说。
向沙漠要黄金
任劳任怨,刻苦钻研,让高毛虎取得了不菲的成就,也收获了“植树造林能手”“优秀民工联队”等众多荣誉称号。截至目前,高毛虎牵头绿化的沙漠面积已达十多万亩。记者给老高算了一笔账,每一万亩相当于6.67平方公里,他绿化的沙漠总计就相当于近70平方公里,占整个库布齐沙漠的二百分之一,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成就。
除了库布齐,高毛虎还走南闯北,参与了祖国各地的治沙绿化任务。他去过西藏那曲治理荒漠,去过科尔沁沙地植树造林,仅在坝上的张家口康保县,他就种下了50000多棵樟子松。爱人贺改兰曾陪同高毛虎赴西藏一起植树造林,但因为高原反应而病倒,不得不提前返家,还为此做了一次手术。
高毛虎的儿子高科,大学毕业后选择了回乡种树治沙,并加入了亿利集团,从事技术推广和项目合作。从小就跟着高毛虎干活的他,耳濡目染,再加上大学教育,目前也掌握了不逊于其父亲的治沙技术。
全家齐上阵,家乡从沙漠变成绿洲,高毛虎一家的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
镇上居民王三小,比高毛虎大三岁,二十年来一直跟着高毛虎从事治沙。他告诉记者,现在的活儿不是太累,一年下来能挣两三万元,自己非常满意。
已经改造好的可以作为耕地的沙地,有相当一部分承包给了镇里的贫困户。沙地由于透气性好,能得到及时灌溉,地力甚至比一些非沙漠的良田还要强壮,因此收成特别好。一亩沙地西瓜,毛利润能达到5000多元,一亩玉米也能收成2000多元。世世代代守着贫瘠土地和沙漠的村民,不仅用双手绿化了家乡,还走上了一条脱贫致富之路。
高毛虎居住的独贵塔拉镇,绿树掩映,空气清新,宽阔的道路,整齐的别墅,学校、医院、银行等设施一应俱全,便利程度和居住品质,丝毫不逊于城市。很难想象,这个镇所在的地方,当年却是一片茫茫沙漠。这些,是库布齐治沙人奋斗的成果,也是沙漠对他们的馈赠!
这些可敬的治沙人,他们并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从脚下开始,继续向南、向西,向沙漠深处进军。
“*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党中央一直要求我们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对我来说,就是要坚持库布齐治沙,绿化家乡,巩固治沙成果,能走的动我就一直干下去”,高毛虎说。
(津云新闻记者 陈庆璞 发自内蒙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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