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已由作者：刘公子，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旗下关联账号“深夜奇谭”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侵权必究。
1
陆柔嘉是在飞机刚到达纽约的时候，得知女儿被绑架的。
手机开机，本以为是一条骗子短信，与丈夫方川求证后，才发现萌萌真的出事了。
陆柔嘉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国。
当她来到他们的海边别墅，看到方川时，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诧异。
是的，才一天，两个人都变样了。
方川明显瘦了，头发蓬乱胡子拉碴，两眼尽是血丝，显然一天一夜没合眼。
而陆柔嘉也好不到哪去，频繁的转机早已让她一身狼狈。
顾不上身心的疲惫，陆柔嘉冲上去抓住方川的肩膀，质问是怎么回事。
方川一脸悲怆，“我只是离开了一分钟不到而已。”
原来，方川带着萌萌去了游乐场，只是转身买个棉花糖的功夫，孩子就不见了。
再之后就接了绑匪的勒索电话。
“报警！你报警了吗？！”陆柔嘉摇着方川，急促地问道。
“不行！不能报警！”方川眼中闪过一丝惊恐，“绑匪刚和我通了电话，他们说，如果报警，萌萌必死无疑。”
“那我怎么知道女儿现在还活着！”陆柔嘉已经歇斯底里。
“萌萌暂时没事，刚才我还听到了她的声音。”方川反握住陆柔嘉的肩膀，“现在我们必须冷静，绑匪一定是熟悉我们的人，不然他怎么清楚我们的经济状况和通讯方式，说不定他现在还在监视着我们，如果轻举妄动，萌萌可能真的就要遭遇不测了。”
方川的话不无道理，也让陆柔嘉彻底没辙。
她甩开方川的手，但心中的焦急却还在不断喷涌，渐渐的，它化为一股悲愤。泪着目再看方川时，抡圆了胳膊给了方川一巴掌。
“你个废物，你是怎么看孩子的！才只过了几个小时，就把孩子弄丢了，要是萌萌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怎么活！怎么活！”
方川生生接下这一巴掌，哽咽着不敢反驳。
陆柔嘉开始对着方川又捶又打，而后者只是一直低着头。
但，责怪丈夫，孩子能回来吗？
最终，陆柔嘉垂下了双手，只留下无力的哀嚎。
入夜。
陆柔嘉粒米未进，让她休息，她也说睡不着。
方川叹息着，起身给陆柔嘉倒水。
他走到吧台，接下一杯水，回头看了眼陆柔嘉，她依旧垂着头在抹泪。
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枚蓝色药丸，投进了水中，等待它融解完全，这才递给了陆柔嘉……
凌晨一点半。
方川扭开床头灯，唤了唤枕边的人，陆柔嘉没有任何反应。
方川起身下床，来到窗边，挑起窗帘的一角。
黑暗中的小径上，停着一辆私家车，开着的车头灯，像一双黑暗中诡异的眼睛，也预示着它在等什么人。
方川出了门，向车子走去。
车上的人仿佛认出了他，急促地下了车，三步并两步冲到他的跟前。
是个女人。
她满脸泪痕，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但依旧在隐忍。
她看着方川，指了指他身后的别墅。
方川心有领会道，“陆柔嘉被我下了药，一时半会醒不了。”
听到这话，女人总算释然，但更大的痛苦随之袭来。
女人抱着方川放声大哭，“方川，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的女儿被绑架了！”
2
时间倒退回十个小时前。
机场，萌萌一脸的不高兴，说好全家去C市度假，就连海边别墅都租好了，妈妈却在出发前临时变卦。
“宝贝，这次妈妈是真的没办法。”
陆柔嘉是陆氏集团的千金，而陆氏企业是本地小有名气的商业巨贾。陆柔嘉和方川都在陆氏企业工作，且担任要职。
此次，因为陆柔嘉负责的海外公关部忽然出了一些突发状况，才需要陆柔嘉立即赶去纽约一趟。
萌萌嘟着嘴，不依不饶。
关键时刻，还是方川来解了围。
他承诺萌萌，带她玩遍C市所有好玩的地方，她才勉强停止抱怨。
方川笑笑站起，拥住妻子的肩膀，“这次又要辛苦了，东西都有带嘛？要不要我把阿杰再喊回来。”
阿杰是方川的司机，刚把他们送来机场，约莫还没走远。
陆柔嘉看方川一眼，“这点小事还用带东西，人过去就能搞定。”看了眼萌萌，“你别管我，只要看好这个小祖宗就行了……”
父女俩坐上飞机，在即将起飞的那一刻，方川像是想到了什么，打开微信，给一个陌生头像发了一条信息，这才关了机。
两人很快就到达C市，但萌萌却表示身体有些不舒服。
萌萌本身有哮喘，方川怀疑她的不适可能和飞机上密闭的空间有关，所以在机场也没有停留，叫了辆出租车，直奔别墅区。
到了住处，安顿好萌萌，方川正准备做些吃的。
这时，手机响了。
“方川！”话筒里的女人似乎很高兴，连声音也带着一股激动，“我带着安安也来C市了！”
几分钟后，方川挂掉电话。手机被不轻不重地扔在沙发上，他脸色不好看。
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他起身上楼来到女儿的房间。
萌萌显然已经好转，正拿着电话手表在玩耍。
方川对萌萌一阵安抚，表示有一些很重要的事，需要出去一趟，晚饭前一定回来，希望女儿在别墅乖乖等他。
临走时，目光瞥到柜子上的哮喘喷剂，心里多少掠过几丝担心，“萌萌，有事就给我打电话，还有，哮喘药放在柜子上。”
之后又把大门反锁，这才安心离开。
方川一路开着车来到C市最繁华的街道。
当初考虑到出行方便，租了别墅的同时，还租下了一辆奥迪，现在看来，这个选择还是很正确的。
很快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女孩，就飞奔而至。
女人几乎是跳跃着，扑进方川的怀里。
方川正要扯开她，忽然意识到旁边的孩子，手上的力度又缓了下来。
方川蹲了下去，摸上女孩的头，“我家安安长得是越来越漂亮了。”
女孩身子微微一颤，明显对他有些疏离。
方川觉得有些无趣，让安安先上车，自己却将女人拉到一边，“陈云，你搞什么，明知道萌萌也在这，还跑过来。”
陈云的热情瞬间被这话浇灭了大半，脸也一点点拉下来，“不是你发消息说陆柔嘉要去国外几天吗？”
方川嗤之以鼻，“我只是告诉你，又没让你过来，竟然还带着女儿。”
陈云有些怒了，“方川！我无名无份地跟了你多少年，还帮你生了个女儿养这么大！你扪心自问，这些年你陪过安安几次？我们就像黑暗里的老鼠一样见不得光，只能等陆柔嘉不在的时候，才能向你索取一点点时间陪我们。你难道不觉得愧对我们吗？！”
陈云越说越激动，泪珠子挂在睫毛上，一眨就要落下来。
方川被说得哑口无言，看着欲哭的陈云，只得将她拉进怀里哄着，同时承诺，今天下午就陪陪她们娘俩。
之后，方川开着车，带着陈云和安安来到了C市最大的游乐场。
他们在游乐场的各个角落里留影，嬉戏，安安笑得就像一朵花。
当她吃下第三根棉花糖时，忽然提出想玩过山车。
陈云忙推了推方川，后者也只得作陪，同时将手机钥匙等物，交给陈云保管。
看着方川牵着安安的背影，陈云笑得有些心酸，父女俩相处的时间少，也只能利用这样的机会，让他们多交流交流。
而这时，方川的手机响了，来电人显示：萌萌。
仅有的一点点时间也要来抢吗？
陈云毅然挂断电话，同时按下了关机键。
方川一直陪着安安到太阳下山，本以为会顺利结束这场游玩，但意外还是发生了。
他们也说不清安安是怎么弄丢的，似乎两人只是低头说了几句话，再回头看时，孩子就不见了。
他们找了很多地方，也问了很多人，但都没有安安的消息。
就在手足无措时，方川接到了一条短信：
“你女儿萌萌在我手上，准备好五百万，不然就等着给她收尸吧。”
3
海风推着海浪涌上沙滩，在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又渐渐褪去。
陈云站在海边，左脸稍稍有些肿，裸露的胳膊上还留有一道道的伤痕。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服，也不知是这浸着水汽的风，还是未知不可掌控的未来，让她觉得心寒。
方川站在她身边，烟，已经抽到了第三根。
是的，他骗了陆柔嘉，绑匪绑架的是安安，不是萌萌。
显然绑匪阴错阳差的，将陈云当成了陆柔嘉，把安安当成萌萌绑走了。
但这个设想，其实存在很多疑点，比如如果绑匪真的要对他们下手，应该会先做一番调查，怎么还会出现绑错人的事情？
但这些如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绑错人这个谎言，方川不能揭穿，因为一旦绑匪向陆柔嘉透露出游乐园的细节，她就会有所觉察。
到时候，他的情人，他的私生女，就会像退潮后沙滩上的螃蟹洞，全部被公知天下。
这个结果，哪怕只是想想，都让方川心颤不已。
“要不，我们报警吧。”陈云在一旁建议道。
“你想让我名声扫地吗？！”方川沉着脸，横了一眼陈云，“记住，绝对绝对不可以报警，因为只要警方一查监控，就会发现当日和我在一起的是安安，而不是萌萌。”
“那我们的女儿要怎么办？”陈云已然有些崩溃，上前抓住方川的手臂。
“我怎么知道怎么办！”方川赌气一般推开陈云，将手中烟蒂一把甩在地上，“要不是你，擅作主张带安安来这里，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陈云被推倒在地，眼泪马上掉了下来，咬了咬下唇，也不敢反驳。
方川搓了搓脸，咽下胸中的怒意，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再发脾气也是无济于事。
现如今，他的首要任务就是先稳住陆柔嘉，再试着和绑匪周旋。
他瞥了一眼陈云道，“你也不要担心，至少现在安安还是安全的。我们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看是否能在陆柔嘉不知情的前提下，将安安救回来。”
清晨，陆柔嘉诧异地从床上坐起，自己怎么睡着了？还睡得这么沉？
难道真是思女心切，累到了极致？
她下意识看向身边，枕边的方川早已不知去向。
现如今，任何一件事情都能让她敏感不已，于是迅速起床，来到客厅。
就看见方川，正在将一份份丰盛的早点摆上餐桌。
他的样子比昨天还要消瘦，惨白的脸上挂着浓重的黑眼圈。这让陆柔嘉再次想起萌萌，鼻子一酸，忍不住又抽泣起来。
方川走近，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早餐一定要吃，病倒了，还怎么救女儿！”
陆柔嘉听闻，身体颤了一下，回抱住方川，更紧了。
两人吃过早饭，就开始商议怎么救女儿。
方川认为，绑匪无非就是求财，为了萌萌的安全着想，他们也只能破财消灾。
陆柔嘉没有说话，在商场上*伐决断的女人，遇到女儿的问题却失了方寸，毕竟关心则乱。
见陆柔嘉没有意见，方川继续提出，交易地点必须由他们掌控，一定要在确认萌萌的安全之后，才能将钱交出。
否则被绑匪牵着鼻子走，他们很可能一收到钱就会撕票。
陆柔嘉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又迟疑了两秒，终是没说什么。
随后，方川便起身去银行取钱，五百万不是个小数目，也不知能不能在今天凑齐，他必须要动作快些。
方川一走，陆柔嘉开始坐立不安。
丈夫不在，对萌萌的担忧越发无法抑制。
特别是刚才，方川提到撕票，她的心就像被锥子扎了一下那么疼。
面对绑匪，他们始终没有经验，虽然方川刚才的分析头头是道，但万一出了纰漏呢？那可是女儿的命啊！
她颤悠悠地掏出手机，一再迟疑，还是按了下去。
方川来到地下停车场，那辆租来的奥迪依旧被他停在墙角。
他就站在车面前，久久看着它，偶一低头，泪就掉了下来。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方川抹干脸上的泪，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才转身离去，打了辆出租车前往。
方川跑了好几家银行，一点点将钱凑齐。当他提着沉甸甸的袋子，汗流浃背地回到住处，刚一开门，他就木然地立在原地。
一时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要塌了。
房间里，两名警察正在给陆柔嘉录口供。
陆柔嘉，她报警了！
4
廖子杰吐出嘴里的烟屁股，将宾利停在一个早餐摊子旁，吆喝着老板来一碗馄饨。
老板将油腻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目光粘在宾利的车身上上下打量。
“这车，真豪啊。小伙子，这么年轻就事业有成，不错啊。”
老板端上馄饨，还不忘奉承几句。
廖子杰顿了顿筷子，“这车可不是我的，是我老板的，只不过……”他回头也看了一眼车，“很快我也会有一辆。”
根据莽子的坐标，廖子杰七转八拐，逐渐驶离市区。
当他开进一片深山老林，找到这个林中小屋时，也不得不承认，莽子这个藏匿地点太过于隐蔽了。
他打开门，两个男人正在桌边打牌，看到来的是他，毕恭毕敬站起，喊了声杰哥。
莽子和眼镜是廖子杰幼年时，在农村的玩伴，长大了也没什么出息，在工地上搬砖。
所以，廖子杰很轻易地，就说服了他们跟着他一起赚大钱。
廖子杰对他们扬了扬下巴，算是回应。
“人呢？”
两人同时看向最里面的小房间。
廖子杰走过去，通过门缝向里面探看。
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他坐在地上，身体蜷缩着，双肩微微抖动，似在哭泣。
廖子杰没什么恻隐之心，这方川平日里就待他不咋地，再加上他不久前在澳门，输光了所有钱，欠下了一屁股债。
他是无意得知方川一家，准备去C市自主游玩的。
陌生的城市……也许连街道都不熟悉，更没有强大的人脉网。
稍稍脑子一转，廖子杰就想出了绑架勒索这个捞钱的办法。
他的眼眸动了动，陆氏企业做得那么大，方川和陆柔嘉有的是钱，五百万至多是九牛一毛，分他一些，又有何妨。
这样想着，内心也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再次向门缝里看去，并用力拍了拍门板。
忽然响起的声音，吓到了房间里女孩，她急急地回过头来。
廖子杰此举本想看看萌萌的状态，这一看，却直接把他弄炸了。
这女孩是谁？！
他几乎是跑着冲到大厅，质问莽子和眼镜，到底绑了个什么人回来！
莽子唯唯诺诺小声道，“方川的女儿萌萌。”
廖子杰差点将手机当砖头扔了过去，这女孩根本不是萌萌！
“你们，你们，把绑架的经过给我说一遍。”廖子杰气得话都在抖。
莽子只道他们在路上堵了车，到达C市机场的时候，方川已经走了。后来，他根据廖子杰早前给的海边别墅地址，去到方川住处附近，正好遇见方川独自开车出来。
他们一路跟着他，看到他接了一个女人和孩子，然后三人前往游乐场游玩，举止十分亲密，他们约莫那孩子就是方川的女儿，就下手了。
说到这，莽子撞了下眼镜，眼镜一愣，赶忙掏出手机上前，放出相册。
里面有他们在游乐场偷拍的照片。
廖子杰一看，方川正搂着怀里的女人亲吻，手边还牵着一个女孩；下一张方川已经把女孩举过头顶，而身边的女人笑得一脸幸福。
“这难道不像一家人？”眼镜插嘴道。
廖子杰皱着眉不说话，的确，从外人的角度来说，怎么看都是一家人啊。
这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亲自送他们去的机场，怎么中途换人了？
“所以，万一绑错了，也不能全怪我们，毕竟我们手里，也没那孩子的照片。”眼镜小声加了句。
廖子杰有些哑口无言，照片，的确是他的失策。
主要是方川两口子将女儿保护得很好，平日里，廖子杰也没见过几次。
这次实施绑架，廖子杰是准备拍几张萌萌的照片的，但一直没逮到机会。
比如当日送他们去机场时，母女俩从大门出来，都带着大大的遮阳帽和宽墨镜，这种遮盖了大部分五官的照片，有何用？
所以最后，他只将方川的照片给了莽子。
但廖子杰并不担心，因为他们处在陌生的城市，自然不会分开行动，只要找到方川，就能找到萌萌。
可没想到，还是闹了这一出乌龙。
等一等。
廖子杰忽然想到什么般，重新拿起照片端详。
亲吻，拥抱……这方川和这女人的举止早已超过了普通朋友的界限，虽然不知为何陆柔嘉会缺席，但方川的确是在陆柔嘉不在的时候，与别的女人在一起。
还有这个女孩……难道说？
廖子杰抄起桌上一个河马头套戴上，就重新走进关押女孩的房间。
女孩害怕极了，将身子缩到了墙角。
廖子杰蹲下身子，只问了一句话，“小朋友，你别怕，我只想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
“哈哈哈哈哈哈哈……”
巨大的笑声，把外面的莽子和眼镜吓了一跳。
廖子杰快步走出，落了锁，来到大厅。
他还在笑，笑声从僵硬的河马头套里传出来，看起来有些诡异。
“方川啊方川，娶了陆氏的千金，还敢在外面偷腥，私生女都和萌萌一般大，这个消息要是被陆柔嘉知道，你会死得有多难看呢。”
他一把把头套扯了。
“这个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5
海边别墅。
方川此时正坐在沙发上，配合警察的盘问。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叙述游乐场事件的，只觉得全程脑袋嗡嗡的，木木的。
陆柔嘉看他脸色，比早上出去时还要难看，撞了撞他的手背，问他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被陆柔嘉一碰，方川才如梦初醒，但很快，他就听到了让他神形俱灭的一句话。
“好的，我们会把游乐场的监控调取出来。”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等待。
陆柔嘉还在和警察谈论着案情，方川一个人坐在沙发上。
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递进嘴里时才发现把烟拿反了。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他在想，他自己。
在方川十岁那年，他父亲因为意外过世，母亲只用了半年时间就选择再婚，对象是个家境不错，但年龄超过六十岁的老头。
方川对母亲的行为很不齿，但母亲却告诉他，“你想往上爬，就必须要有台阶，自己没能力造，就要利用别人。”
当时方川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也长大，进入社会打拼。
人心叵测，看似称兄道弟，实为互相利用。
他渐渐懂了母亲的意思，也开始寻找自己的台阶。
比如陆柔嘉，陆柔嘉的大女人性格和样貌，其实都不是方川所喜欢的。
但她可以给他带来金钱、权力、地位，所以在方川努力当上营销主管后，他就开始疯狂追求陆柔嘉。
三年，花了三年时间，他终于成为陆家的女婿，职位也从主管升为总经理，手下掌管数个部门。
但他心里依旧有缺，缺一个对他唯命是从的女人。这便有了陈云。
陈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却依旧很乖不吵不闹，这也使得陆柔嘉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发现陈云的存在。
这也是他默许陈云生下安安的原因。
现如今，因为一场奇怪的绑架案，所有一切都要浮出水面。
陆家会把他扫地出门的，现今拥有的一切也都会化为乌有。最最重要的是，以陆柔嘉的性子，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方川就像一个等待宣判的死刑犯，心中的那根弦已经绷到了极致。
这时，房门再次打开，一名女警走了进来。
陆柔嘉立马站了起来，而方川却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
女警看了一眼报告，苦笑了一下，“很不巧，游乐场那日的监控设备正在整体检修，所以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怎么会这样？”眼见着希望破灭，陆柔嘉险些没有站稳，一把握住旁边的沙发扶手。
“另外，给你们发短信的手机号码，我们也调查过了，是盗用他人身份信息申请的，所以也没有太多有用信息。”
这次，陆柔嘉彻底瘫坐在了沙发上。
方川也叹了口气，搓了搓脸站起身，表示自己先去方便一下。
走进卫生间，挂上小锁。
锁头闭合的那一瞬间，方川就立马瘫软了下去，他跪在地上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依旧狂跳个不停，刚才那一幕就像过山车，从女警开口到说完结果，他表面镇定自若，但内心却犹如升上了万米高空，又瞬间拉回地面。
还好有惊无险。还好自己命大。
待稍稍缓过一口气来，他撑着自己来到洗手池边，打开水龙头，就将冷水往脸上猛泼。
这样的经历他不想有第二次，但同时他也深深意识到自己有多害怕失去现有的东西：金钱、权力、地位……
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浓重的剑眉下是一双黑瞳。
瞳孔里面正印着另一个自己，身居高位，意气风发。
……
绝不能让陆柔嘉知道，被绑架的那个，不是萌萌！
方川暗自下定决心，将自己收拾妥当，正准备出去，手机响了，是一条短信。
“带好你的五百万，明天下午三点在迪森咖啡馆交易。”
6
中间的圆形舞台上，钢琴师正在演奏。修长的指尖掠过黑白琴键，醇厚的琴音如同一杯中世纪的葡萄酒，令所有人沉醉。
但某些人除外。
比如假扮成服务生的女警察，又比如坐在窗边的方川。
这是警方给他指定的座位，方便蹲守在咖啡店外的警员，第一时间锁定绑匪。
方川坐在位子上，咖啡已经喝了三杯，时间也从两点二十变为了两点五十。
按理说，人应该快到了。
方川心里是忐忑的，他盯着窗外，留意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人，企图从他们的脸上发现一丝细微的变化，以确认他是否就是他要等的人。
他心里还是存有一丝侥幸的：这个人应该是警觉的，他想。
所以他也许可以通过某种暗示，让对方知道这里有警察埋伏，以免他落网。
他当然不希望绑匪被抓住。
若不是他的手机被警方动了手脚，就连那条短信他都不准备告知警察。
时间到了三点整，门口的迎客风铃准时响了起来。
所有人的动作在这一刻都慢了半拍，目光也全部锁定进来的人。
那是个带着热情微笑的女孩，直直地走向某个卡座，钻进男人的怀抱，显然只是个普通的顾客。
绑匪没来？
时间还在继续，三点十分，三点半……咖啡馆里人来人往，但方川始终独坐一人。
怎么回事？是他发现了有警察，还是有别的隐情？
方川却来不及多想，过多的咖啡让他，急需去方便一下。
卫生间里只有他一人，就在他方便之时，身后响起了门开的声音，接着是脚步声。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自己的身后。
“方总，别来无恙。”
方川仓皇失措地转身，就看见身后一名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正摘下帽子。
“阿杰？你……你怎么在这？”
“我们不是约好在这见面吗？”廖子杰嘴角带笑，不急不缓地说。
方川一愣，瞬间就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分说就冲上前去拽住廖子杰的衣领。
眼中满是怒火，“原来是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快把女儿还给我！”
廖子杰漫不经心地掏了掏耳朵，“行！我现在就去向警方自首，然后把你女儿双手奉还。”
说完，廖子杰转身离去，眼看真要打开卫生间的大门，方川几乎是冲过去，先他一步按在了大门上。
“不行！”方川的脸僵硬着，心里五味杂陈。
“呵呵。”廖子杰看着方川这令人玩味的表情，不禁失笑。
“怎么了？不要女儿了？我还想着看陆总母女重逢的场面呢。”
方川牙关咬得紧紧的，头却只能越低越下。
廖子杰扬了扬下巴，平日里方川踩在他头上耀武扬威惯了，如今这般胆小如鼠，着实让他痛快。
他用手重重拍了拍方川的脸，眼里满是嚣张，“赎金提高到一千万！五百万赎人，五百万封口。”
方川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他狂躁得如狮子般跳起，“你当我是提款机吗？不要欺人太甚，大不了一拍两散，我最多被陆家扫地出门，而你要坐牢坐到死。”
廖子杰的脸也沉了下来，他吐出一口气，带着一丝嘲笑的语气道，“跟一个赌徒谈条件，不明智。”
然后猛地发力，拽过方川的衣领，死死瞪着对方的眼睛，“这次，我就赌你不敢告诉陆柔嘉安安的存在；就赌你不舍得你的荣华富贵。你要么去把钱凑齐，要么现在就把我抓了！”
方川怂了，虽然不想承认，但廖子杰的确赌对了。这场相互制约的游戏，他算是输了。
廖子杰将方川扔在地上，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年手机放在一边，“你的手机被警方盯住了，以后用这个联系。”
7
绑架案发生的第四天。
早，六点，公园一角。
方川第一次尝试在公园躺了一宿。
他的手机静悄悄的，一晚上的失联，并没有换来陆柔嘉的追问，看来岳父岳母的到来，还是有一定作用的。
那日见过廖子杰之后，方川始终没有勇气告诉警察真相。他收拾好自己，淡定自若地从厕所里出来，重新坐到位子上，一直坐到咖啡馆打烊。
最后的结果就是，警察落了空，绑匪没有出现，陆柔嘉崩溃地倒在方川怀里哭，方川轻抚着她的背，继续披着羊皮演戏。
他决定，今天要去个地方。
这里是船厂。
其实，C市方川不是第一次来，早在认识陆柔嘉之前，他就在这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的他，过得很糙，也会有些小偷小摸的行为。
而他之所以喜欢来船厂，是因为附近住着几个不安分的渔民，他可以经常跟着他们出海打鱼。
别看他们的船不是大型的渔船，但每次都能满载而归，因为他们有着秘密武器——土炸弹。
这些渔民似乎天生就对这些很在行，三下五除二，就做出一个往水里一丢，掀起一阵水花，然后是满目银白的死鱼。
方川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他找到以前那几个渔民，一阵寒暄，就将一口大箱子摆在桌上打开，掀起下面一块活板，要求安一个炸弹在活板下面，但不要使用土炸弹，而是那种可以按键控制的。
方川说的这种，自然要比土炸弹高级，但渔民们也做得出，只是很好奇这方川要这东西干嘛。
方川从袋里拿出好几叠钞票，只道，“拿钱做事，其他别问。”说完就转身去屋外等候。
他站在海边点起一支烟，天阴沉沉的，云盖在海面上，仿佛随时会塌下来。他看的有些压抑，正要转身，就听到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一个大娘正在角落里烧纸钱。
六七十岁，穿着朴素，灰白色的头发扎成一个髻，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将纸钱丢进火里。
方川不禁走了过去。
许是有了看客，大娘也开始絮叨着往昔。
言语中，方川得知大娘的儿子是个消防员，在一次火灾中因公殉职。
“补偿了好多钱，但那有什么用？人死了，留着钱有什么用？”
说到激动时，大娘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是宁可不要一分钱，也要我儿子好好活着！”
“喂。”方川忽然出声打断。
他缓缓蹲下，“匀我一些纸钱吧。”向大娘伸出手。
大娘愣了一下，抬眸看他时，眼里没有惊讶，只有同情和悲悯。
她什么也没问，从袋里拿出两大摞，塞给方川。
方川又从旁边的商店买了一瓶酒，两个杯子，一并提着，找到一块空地，把酒杯斟满，就把纸钱燃了起来。
橘红的火苗，瞬间就将纸钱变为了灰烬，风一吹，扬得天上地下，到处都是。
他眼里流出了泪水，对着虚空举起了酒瓶，“这辈子欠你们的，下辈子再还。”
他撑起身子站起，如果说痛苦和忏悔让他的内心情感得以平静，那么现在，他要去做他该做的事了。
8、
林荫小道，车子在高速行驶，光影交错着掠过车身，能隐约看见车内人焦急的脸庞。
方川紧盯着路面，还有两个弯，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陈云紧紧拽住手提包的带子，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抿嘴唇了，不是因为口渴，而是因为紧张。
即将见到女儿的紧张。
方川曾与廖子杰交涉，表示他近期实在凑不齐一千万，所以能不能先支付一半，把女儿安安先换回来。
“你当我是傻嘛？”当时的廖子杰这么回应，“只有手里攥着你的女儿，你才不敢动我。把女儿还你？呵呵，万一你买凶*我呢？”
“方川，我可以向你保证，钱一到账，你女儿一定平安回家，我也从此消失在你视野里，但如果你耍什么花样……”
廖子杰没有说下去，但方川明显听到了那头安安哭泣的声音。
最终的协商结果是，方川先支付一半资金，同时让他见上安安一眼，以确保她还安全。
方川打着方向盘，随着弯道，车子驶上一块高地。
道路开始变得狭窄，两边的植物也越来越密。
当一大丛灌木树叶掠过挡风玻璃时，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处断崖，上面有一棵苍天大树。
这是他们约定的地点。
陈云第一时间去拉车门，却被方川按住。
“留在车上。”
陈云眼里涌出些许不甘，方川没有理会，只是目光越发沉静地看着她。
“好！”
方川走下车，又从车后座拿出一个手提包。就在昨天，他的岳父已经冻结了他在陆氏所有的资金，现在这包里，是他私人所有的财产。
他走到树边，开始等待。
很快，有一辆车从另一个方向驶了过来，廖子杰跳下车，轻松地和方川打着招呼，同时很快，顺走了他手里的包。
然后方川就看到了安安，她被从车上带下来，明显瘦了，头发也乱糟糟的。
看着这个她不熟络的父亲，她还是跑了过来，扯住他的衣角喊爸爸。
方川心痛了一下，蹲下，将一条项链，挂上她的脖子。
七彩的吊坠就像一个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妈送给你的，她说能保你平安。”
接着方川领着她走了几步，指引她看向自己的车。
母女俩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就像油锅里滴了一滴水，瞬间炸开了。
安安哭闹着大喊着妈妈，陈云已然跳下了车，踉跄向这边奔来。
廖子杰皱了皱眉，说好一个人来，车上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但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给莽子打了个眼色，后者立即将安安一拽，扛在肩头，重新塞回车里。
陈云已然已经失控，就要往那边冲，被廖子杰用力一推，硬生生倒在泥地里。
“老实一些。”他用手戳了戳身边方川的肩头，自顾走向自己的车。
“人已经看过了，记得把剩下的钱备好。”
廖子杰最后丢下这句话，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车缓缓离开，陈云还坐在地上哭，而方川，此时眼神却变了变，盯着廖子杰的车子倒车，拐弯，随着它一直驶到看不见的地方。
他走向自己那辆奥迪，打开储物柜。
猛地一愣，里面的东西呢？
陈云在身后缓缓站起，脸上还残有泪痕，“你在找这个？”
红色的遥控器被她高高举在手里。
“这是什么？”
方川不说话。
“我问你这是什么？！”
“引爆器，给廖子杰的皮包下面，安了炸弹。”方川说得寡淡，就像在叙述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陈云却是一惊，“你，你要*人？”
“不然呢？”方川正视陈云，“你真的相信他拿了钱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可能的，手里抓着一个这么大的把柄，他会弃之不用？只要我还是陆家的女婿，他就会不断地勒索我，向我要钱。”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回头看向奥迪车的车尾，言语近乎绝望，“你觉得后备箱里的秘密，我们承担得了嘛？”
陈云浑身一颤，捂住嘴巴，立在原地。
“所以说，廖子杰必须死掉，只有他死了，这个锅才能让他去背，我也才能全身而退。”
“可是……可是，安安还和他们在一起。”陈云终于说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方川无奈地吐了口气，“我不是正在想办法救她吗？我也没说现在就按下引爆器啊。”
陈云松了一口气，但不知怎么，内心却总有种说不出的不安。
“快给我，要是不小心按到，女儿就没了。”方川轻皱眉头，眼神焦急，大步上前就要去拉陈云。
陈云本能地后退躲过，此刻看着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你在躲什么？”方川显然有些不耐烦。
“你当真不会害安安？”陈云紧紧攥着遥控器，已然退到了崖边。
方川心痛了一下，有些悲怆，“难道你觉得，我会害我现在唯一的女儿？”
听到这话，陈云也哭了。
的确，安安现在是他唯一的女儿，她实在不该这样怀疑方川，一直以来，他都用行为证明他是爱她的，爱她和安安的。
她不再迟疑，准备向方川走去，脚下却忽然一空，她所站的那块泥土塌陷了，陈云整个身子就失衡向崖下落去。
方川惊慌地向前冲去，扑到崖边时，陈云已经掉了下去。
看着崖下一动不动的陈云，方川只觉全身冰冷，无力地跌坐在地。
9、
莽子是在抓野味的时候发现陈云尸体的，第一时间就去喊廖子杰。
因为知道方川不敢报警，所以廖子杰选见面地点时，没离小屋太远，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出了事。
陈云仰卧在灌木丛堆里，眼睛闭着，若不是全身冰凉且没了气息，看上去就如睡着了一般。
莽子看了看身边的山崖。
奇怪，这崖壁至多也就八九米，若是从上跳下来，摔伤有可能，摔死绝不至于。
廖子杰没有说话，蹲在陈云身边沉思，这方川的女人怎么就突然死了？
他拾起一根木棍，拨了拨陈云的脸，细白的颈脖上赫然印着一双手印。
被人掐死的？
廖子杰皱了皱眉，想要凑近看个仔细，刚一挪脚，就咔嚓一声，踩上了什么东西。
一看，是个塑料盒子，已经裂开了半边，露出里面的电线，表面还有个按钮，倒像是个控制器。
廖子杰想了想，把盒子装入口袋，又招呼了一声莽子，迅速离开现场。
他本就是背着案子的人，不适合在这里久留，更何况，陈云死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和莽子回到小屋，眼镜却是一脸地惊慌。
原来，他嫌装钱的箱子过于显眼，就找来三个小箱子分装。
待他把钱全部清出，却还是觉得这大箱子的份量，重得有些异常。
一番检查，结果在底部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安的竟是……炸蛋。
廖子杰的眉头打成了一个结，缓缓将口袋里的控制器掏出，似乎明白了什么。
接到廖子杰电话的时候，陆柔嘉正在洗澡。
方川躲到阳台，关上玻璃门，这才放心地接听。
廖子杰约他明天见面，据说他即将跑路，所以准备大发善心，把安安还给他，当然，剩下的钱，方川依旧要尽快凑齐。
挂了电话，方川自然觉得这事有猫腻。
之前死活都不肯放人的廖子杰，怎么现在却……
难道他已经发现了箱子下的炸弹，想要报复他？
这样想着，心中就一阵气结，若不是陈云那个女人发疯，把遥控器给摔坏了，这件事到现在已经了结了。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
这廖子杰也算亡命之徒，把自己约出来，不是想要*了自己吧？
实在不行，向警方坦白算了，至少还保住了命。
正在犹豫着，陆柔嘉走了出来，两眼无神，任由湿漉漉的头发搭在脸旁也不吹干。
方川忙将手机一收，扶起陆柔嘉坐在床沿，拿出吹风机，细心给她吹发。
自从那次咖啡馆绑匪失约后，陆柔嘉整个人的精神就越来越差，成天喊着萌萌的名字，人也没了往日的戾气，对方川也柔和了许多。
她问方川，萌萌还能回来吗？
方川点点头，会的，一定会。
陆柔嘉笑得惨淡，同时表示，自己已经辞职，公司的事以后都不想过问了。
方川手顿了顿，那空缺出来的职位怎么办。
“移交给你吧。”陆柔嘉摆摆手，移开头边的吹风机，往床上一躺，继续掏出相册看萌萌的照片。
方川却愣在原地。
陆柔嘉的事务移交给自己？那岂不相当于陆氏三分之二的部门，都由他管理？他的权力岂不仅次于他的总裁岳父？
心中抑制不住的欣喜若狂，感觉之前做的一切似乎也都值了。
他的眼眸微微颤动，廖子杰的约，他决定去了。
富贵险中求，只要过了这个坎，他就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人生巅峰。
10
偏僻的林中公路旁，廖子杰早就等候在那，一见到方川，就用抢指着他的脑袋，让莽子给他搜身。
那把从黑市淘来的抢，瞬间被没收了。
方川吞了吞唾沫，以为廖子杰会因为这事，对他动手。
后者却是将抢收起，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俯身让安安过来，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亲自将安安的手交到方川的手里。
方川心中奇怪，却又不敢问，他甚至都不敢正视廖子杰，他的笑让他发怵。
之后，廖子杰就这样站着，盯着父女俩慢慢离开，甚至还对他们挥手作别。
直到打开车门，安安坐上车，方川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而就在这时。
“萌萌！”“萌萌！”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从远处传来，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公路的下方，正在奋力向他们奔来。
“陆……是陆柔嘉！”
方川猛地回头瞪向廖子杰，后者笑了。
“我只是告诉陆柔嘉，我会在这，把女儿交还给你。”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只可惜，廖子杰的得意，也没持续很久。因为他明显看到陆柔嘉身后，跟来了警车。
“靠，这娘们报警了。”
一行人迅速钻进方川的奥迪车里，方川驾着车朝反方向飞驰而去。
身后的警笛声大响，方川油门踩到了底，廖子杰则一边咒骂，一边催促方川开得再快些。
方川冷笑，笑廖子杰忠于算计，却也把自己算计了进去。
廖子杰则用抢托猛地向方川头上砸去，若不是他私下在箱里安装炸蛋，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如今两人成了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被逮到就一起死吧。
方川沉着地开着车，好在莽子熟悉这片山林，指挥着方川跑了几条隐蔽的小路，倒是和警车拉开了一段距离。
眼见后面的警车暂时没了踪影，廖子杰总算松了口气。
但方川内心却没法平静。
一直以来，所有人都以为方川维持的谎言是，不让陆柔嘉发现绑匪绑的，其实是安安。
但实际上，他还有个更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才是真正令他惧怕和忌惮的。
而这个秘密，就在他的后备箱里。
他开始回忆之前的情景，如果他没记错，陆柔嘉和警方出现的时候，安安已经上了车，这意味着他们依旧不清楚被绑架的，到底是谁。
方川的眼睛，下意识瞟向廖子杰，他依旧在注意后面的警车。
他又看了看后视镜，莽子和眼镜各坐一边，安安被挤在中间。
因为急促上车，他们全都没系安全带！
眼神扫回的时候，正好对上安安的眼睛，她也正透过后视镜在看他。
蓝色的裙子，凌乱的头发，眼中带着些许期望，和求助。
“要不，我当你的人质就好，你把我女儿给放了吧。”方川忽然提出。
廖子杰拿起抢托，反手就是一下，警告他闭嘴，只管好好开车。
方川只得收回与安安的对视，只是这次，多了些心安理得。
他瞟了瞟车窗外，公路旁是长着大片树木的斜坡。
而前面不远有一条岔路，右边那条是葱郁的树林，左边那条同样是树林，只是多了一条横穿山林的溪河。
方向盘微微左拐，车子便驶进了左边那条路。
11
陆柔嘉这边，还在因为跟丢了方川的车而苦恼，却在这时，忽然冒出一声巨响，那声音响彻天际，就像车辆全力冲撞的声音一般。
警车载着陆柔嘉向声源方向赶，待他们驶过一条弯道，远远就看见，一条道路的防护栏，被撞出了一个口子，肇事车辆却不见踪影。
待他们驶近，这才发现车子早已从缺口冲到了山下。
但貌似还有幸存者，下方潺潺的溪水边，还站着两个人。
等等！这车，不就是他们苦苦追寻的奥迪？站在那的，不正是方川和另一个……
“啊！”
陆柔嘉一阵惊呼，那个人是廖子杰？他正举着抢，指着方川？
难道廖子杰就是绑匪？
陆柔嘉心中满是问号，但无奈警方将她拦在最后面，她只得最后一个下去。
缓缓靠近，陆柔嘉这才发现廖子杰身上全是血，一截断木直直戳穿了他的左肩，他的脸惨白无血色，如一个将死的老翁在做垂死挣扎。
警方已经将廖子杰包围，勒令他缴械投降。
而廖子杰却如入无人之地，他直直盯着方川道，“我一直以为我是恶人，今天看到你，才算知道，原来真正的恶，永远没有底线。”
他缓缓按下后膛，脸上露出一股邪魅的笑，然后，“砰”。
轰然倒地的是廖子杰，警察射中了他的右臂。
方川这才虚脱地吐出一口气，坐倒在地。
之后，巨大的悲怆袭来，他痛哭流涕，嚎道，“萌萌，萌萌早被他们害死了！”
原来，在驾车过程中，路过这片区域，廖子杰许是为了刺激他，故意告诉他，萌萌其实早已死了，就被他们抛在这河水边上。
他一时悲痛万分，准备和绑匪同归于尽，就驾车一头撞向了护栏。
听到这个消息，陆柔嘉几乎无法站稳，虽然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可当亲耳听到时，她依旧无法接受。
救护车呼啸而至，方川被置于担架被抬回车上，陆柔嘉还在急于寻找女儿，所以也没有顾及方川。
一只手，突如其来地拽住了她。
是廖子杰。
他还没死，不过也只剩最后一口气了。他躺在担架上，嘴边和身上都在溢出鲜血。
“河里，在河里。”他用尽所有力气说道，这才撒手人寰。
陆柔嘉愣在原地，以为萌萌的尸身被丢弃在了河里。
刚要说话，就听到身后一阵嘈杂，有警员发现萌萌了。
在一堆隐蔽的灌木丛里，萌萌小小的身体躺在那里，早已没了生命的气息。
“啊！”陆柔嘉发出撕心裂肺的呼喊，踉跄地冲过去，将萌萌抱进怀里，再也不愿放开……
12
葬礼简单地进行，法医的尸检已经出来，萌萌死于急性呼吸道衰竭，简单说就是哮喘发作没及时用药。
生活还要继续。
今天是方川返程的日子，公司的事情还需要有人打理。
陆柔嘉的情绪不稳定，她不愿回去，还想在C市待上几天，方川便让她继续住在海边别墅里。
整理好领带，方川看着镜子里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笑了。
事情已经了结，所有的人都死了，没有人再会知道被绑架的，是安安还是萌萌。
是的，他早就准备把萌萌的死，嫁祸给廖子杰。
萌萌只有死在绑匪手中，他才能真正从这件事中抽身而退，才能继续在陆家立足。
他心痛吗？痛！很痛！两个女儿都死了，但要成就大事，就必须有所牺牲。
武则天也说过，“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
他不觉得自己是个坏人，就算是，也是永远披着好人外衣的坏人。
他低头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他还要赶飞机。
陆柔嘉此时一个人待在海边别墅里，她正在整理萌萌行李里的遗物。
里面每样东西都留着萌萌的味道，比如这串手链，上面每一颗小圆珠，都是她和萌萌一起穿的。
想到这，陆柔嘉又落下泪来，像是配合她的悲伤，手链也断了，小圆珠滚进了床底。
陆柔嘉俯下身子，那一颗颗珠子，是和女儿的回忆，她不想弄丢。可惜床沿离地面很低，手臂都很难伸进去。
陆柔嘉索性将床挪了个位置，床下的地面显露了出来，小圆珠滚到了墙角，一个塑料瓶子的旁边。
陆柔嘉怔怔地将瓶子捡起，为什么萌萌的哮喘药会在这？
这药总是和萌萌形影不离，按理说那日去游乐场游玩，也应该带走了才对。
难道萌萌死的地点不是在河边？
她神情有些恍惚地坐在床边，心中没来由地冒出廖子杰死前的那句话：
“在河里。”
他指的并不是丢弃萌萌的地点。
那会是什么呢？这难道是个局？女儿被绑需五百万赎金，床底找的药瓶，让我疑心是丈夫设局。
重新来到这片山林的河水边时，一切已经恢复了原样。也只有陆柔嘉还记得当日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她朝身后的打捞人员点了点头，两个大块头，就立马潜了下去。
很快，他们就拖着一具尸体浮了上来，蓝色裙子、长发，小小的个子，竟然是和萌萌一般大的女孩。
她的身体微微蜷缩着，右手紧紧攥着胸前一个什么东西。
她掰开她的手，发现手心是个项链挂坠，七彩色的椭圆球体，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许是在水里泡得太久，陆柔嘉刚拿起挂坠，它就直接从中间裂开，这才发现，这挂坠一边有个活扣，本就能开合成两半。
那里面放的是一张全家福的照片，幸福的三口之家抱在一起，身后的天空很蓝，很蓝……（原标题：《天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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